老舍曾说,人,即使活到八九十岁,有母亲便可以多少还有点孩子气,有母亲的人,心里是安定的。
一转眼,母亲离开我们已经整整七年了,再过一个多月就是2022年的春节了,我更加思念母亲。她这一生为儿女付出的太多,家里的日子刚刚好起来,她便悄悄地走了……
母亲在时,一进腊月,她便忙开了。对母亲而言,春节前最重要的准备工作之一就是蒸粘豆包。那时没有粮食加工厂,老百姓吃米面,全靠碾房里驴磨人推。
蒸粘豆包很有讲究。首先是淘米,要用温水淘,不能淘涝了,淘涝了,蒸出来的豆包口感发泻,不筋道,没咬头。淘米的火候完全由母亲掌握,我们是不能插手的。淘完的米用铁笊篱捞到盖帘上沥水,等水分沥的差不多了,把米装进口袋,背到碾房磨成面。冬天的碾房四面漏风,母亲常常冻得直跺脚、搓手。面磨回来了,要先烧一锅开水,然后烫面、发面,三天后就可以蒸粘豆包了。母亲说,春节是一定要蒸上几锅粘豆包的,讨个好彩头。如诗中描绘的那样:皮儿黄啊/馅儿红/攥的紧啊/团的轻/有皮馅不散/有馅味更浓/灶台炉火旺/锅上热气腾/包一个圆圆金色的梦/蒸出个家和万事兴……
豆包的馅是豇豆的,放点糖精,把面揉成团,先在手心上旋转成窝窝状,再把准备好的馅用汤勺蒯到窝窝里,封口攥实,底下垫上泡软的苏子叶,然后装锅,用大火蒸,一蒸就是几天。出锅时,大伙趁热蘸着荤油和红糖大快朵颐的吃上几顿,剩下的放在简陋的仓房冻起来,预备着过了年慢慢吃,一直要吃到二月二。
春节前,母亲的另一项重要工作是�油。那时没有冰箱、冰柜,杀完年猪,父亲就到村外的泡子里刨些冰,将猪肉冻在大缸里。�油这天,要先把猪肉解冻,等猪肉化的差不多了,母亲把菜板搬到炕沿边将猪肉切开。先切片油,再切肥膘,都是小方块,这一切就得半天的功夫,母亲的手常被磨出两个鼓鼓的血泡。切下的肥膘,有整整一大铁锅,冒了尖,锅盖都盖不严实。
�油烧火是个技术活儿,柴火只用柔软的蒿草,不能图省事架上一堆木头,必须用小火慢慢地熬,火大了会糊锅。等肥膘�得差不多了,冷却后,母亲用勺子将�好的荤油一勺一勺地撇进事先准备好的坛子里,把剩下的油滋啦装进小缸,作为家里来客人时的下酒菜。油滋啦刚出锅时最好吃,尤其是带瘦肉的,香脆而不腻。出锅的时候,母亲会分些给我们小孩子解解馋。
如果母亲还健在,这会儿又该张罗着过春节的事了。她会忙里偷闲,坐在炕上,吸根烟、喝口茶解解乏,然后继续手中的活儿:剁馅、剪纸、除尘,给在城里上班的大哥和我备好猪肉、粘豆包、冻豆腐和小米,盘算着她的孩子们的归期……